半夜,纪南遮突然被车/震吵醒。

    床底奔出一连串沉重的脚步,车摇摇欲坠,撞得走廊、车壁、台和桌都把力道传到上铺床上。

    朦胧间,他听到发动机点火的声音,有个声音粗重地喊:“拖车来了!”

    纪南遮睡意朦胧,似乎问了句“怎么了”,又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只觉得车晃如摇篮,还怪舒适的。直到他一头狠狠撞在墙上——房车离弦的箭一样飞射出去。

    他扶着走廊起来,在猛烈的惯性里,艰难地向驾驶座走。

    费均头发蓬乱坐在那里,晨光稀薄,像沐浴一身冰水,但T恤大裤衩却很有种日常性/感,衬着这夺路狂奔的架势,让他十分矛盾。

    “这是怎么了?”纪南遮摸索着副驾驶坐下。

    “我昨晚停错,停到一个破修车厂边上,刚刚险些被拖走。”费均头也不回,“安全带。”

    纪南遮想,仔细想了半天,他睡得像死猪,根本听不见任何动静。

    这个住处的功效比得上三公斤安眠/药。

    他撑着眼皮迷迷瞪瞪,看街角飞快转换,脑子像灌了迷魂汤。最后,只记得这是个小插曲,他们逃走以后他就又爬回床上,一头栽进羽毛枕。

    一晚过去。

    第二天上午,费均精力过剩地起得很早,用煎蛋的气味把纪南遮“叫”醒,又用烤面包的甜味把他“拖”起来。

    当纪南遮新奇无比地问起来,他如此解释:“因为我听见铰链的声音了。拖车会先把你的保险杠卸掉,拉上挂钩,有可能直接拖着你走,也可能把车拉到车板上——我有次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整个空间斜过来了。有些城市清障车也会在清晨作业。”

    “那是清晨么?”纪南遮迷迷瞪瞪地问,“我怎么感觉……”

    “四点。”费均喝着牛奶,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很扭曲,眼睛弯成戏谑。

    纪南遮抱拳,“你这车是蒙汗车吧!”

    费均终于笑了,双眼和唇变成竖排括号,跟老了十岁似的,“我以为你会不习惯。”

    “这谁知道……”纪南遮挠挠头,挠出来一手五指尖的油腻味,却不怎么在意。

    他平时可是个很注意扮相的人。会挑衣服,搭配颜色,会买球衣,装电脑;尽管那些莫兰迪色和他根本不相配,尽管他并不爱打游戏和看球赛。

    喜不喜欢,这很难讲;但他有没有尝试过别的?很少。

    他并不符合一切的主流印象,但主流是如此的声势浩大,让他尽力当一个“男生”、尽力做一个“男友”。

    他故意晒日光浴,让自己不要那么白;想练一身肌肉,但懒得挪不动窝。最后只能穿一身极垮的宽松潮牌,穿上跟风筝似的。

    现在好了,这个费均比他皮肤还白;二十好几快三的人还套中学校裤,卧室里偷偷摸摸的喜好还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