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没错，可雉罗并不想承认。
雉罗是先天而生的古神，所以自然无须再通过这等仪式成为某一位古神的后人，只是蓐收之职一直未有新神相匹，而她的原身本就是灵秤，公平裁决可以说是她的本能，九重天之上也没有其他的神君比她更适合执掌这一职位，故而蓐收之职便一直由她代管。
其实她对执掌何职并无什么太大的执念，真论起来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负担，但自己主动放手是一码事，被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又是另一码事了。
雉罗迎着曷月的目光，冷冷回了一个字：“是。”
“既然如此，那还要烦请前辈您交还给小神了。”曷月句句带着敬语，可半分尊敬之意也听不出。
“未曾携带。”雉罗的语气透出难掩的厌恶与不耐。?
“无妨，小神可随您前去贵殿取回。”
雉罗从他的话里多少听出了几分屈尊纡贵的俯就意味，可她却不愿这厮脏了自己的门户，断然拒绝道：“不必，本君自会遣使者送去岱舆殿。”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曷月拱手道谢，一派尊师重道的恭谨，但在雉罗看来，却难掩那副令人生恶的嘴脸。
也不知是不是周身探寻的神识太多，雉罗不免觉得有些窒息，今日已然失了先机，如今再同他在此处动手，倒像是被夺权之后恼羞成怒一般，她想要先探得曷月的背景再另行打算，便准先行备告辞。
可她才作势转身，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在身前。
“前辈且慢，小神这里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同您商议一二。”
雉罗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然到了极限，她强压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愤懑，回过身生硬反问：“何事？”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悦，可曷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公事公办道：“小神如今既已执掌蓐收之职，自然不能玩忽职守，小神听闻，在百年前，前辈曾经为七重天的两位中仙断过劫数，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雉罗不知他此时提起这桩旧事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不免心下一空，生出几分警惕。
曷月紧追不舍地继续道：“而这二位中仙在历劫过后，却双双自断仙骨，魂飞魄散，是与不是？”
“…是。”雉罗不可自控地，开始有些心虚。
“那敢问前辈——”他稍顿了片刻，似是在用这静默的片刻造成的悬念与不安吊着对方，以便更好地酝酿出某些令他满意，甚至令他享受的反应。
“——这二位中仙的自戕，究其根源，是您决断有误所致，是与不是？”
“……”
回答他的只有雉罗无声的怒视。
在今日以前，雉罗鲜少怀疑过自己的无辜，诚然，那二位中仙的遭遇确实令诸君扼腕，可她自己毕竟也是这惨剧的受害者，是那无耻小人暗中对自己动了手脚，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真正的幕后黑手，如今竟然顶着刑罚之□□号，大言不惭地质问自己，甚至还想以此为自己定罪。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对于“荒谬”二字的想象。
她恨不得能当众揭开这厮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孔，将其恶劣所为公诸于众，令诸君能看清此君究竟是何等的无耻与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