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五月中旬上下都是出城围猎的大好时分,台面儿上重文轻武的皇帝陛下趁此机会考量年轻武将和皇族子嗣的水分。文臣们起先对此惨无人道的行径大力指责,更有翰林学士冒死进谏。于是蔡寻给皇帝陛下上奏了一份名帖,在毗邻北晋边境的淮阳郡置办了一场和睦的南北切磋大会,并力邀全朝的文臣前去观赏。在亲眼目睹我朝兵甲被民风彪悍的北晋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后,这些迂腐书生但凡敢喘出一丁点儿大气,皆被蔡大家扔去了羽林军营扫马厩。至此之后,每年的春猎都十分隆重。

    可到了今年,皇帝陛下却出人意料的取消了。缘由是皇后娘娘寿辰与七皇子殿下大婚,将在同一日子,届时陇城皇宫双喜临门。

    “也就姓赵的会信钦天监的鬼话。”沈妉心啃着一大早便从城外农户地里新摘来的水灵萝卜,含糊不清道:“什么可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呸!那还治理什么天下,每年挑个生辰的时候嫁女娶妻,若是赶上谁生娃,岂不三喜撞大运可保国运世代昌隆!”

    “萝卜吃多了就爱乱放屁。”老道说着喝了口百花酿,眯着眼砸吧嘴,惬意潇洒。

    “嘿,我说师父,您怎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沈妉心依旧不待见这个多日未见,形如鬼魍的老道。毕竟前些日子师徒俩曾那般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老蔡头儿自顾自饮,压根没正眼瞧她。一旁细嚼慢咽喝着清粥,就着小米馍馍的宋明月忍不住皱眉道:“我看胳膊肘往外拐的是你,这些时日蔡老一心为了你的事日夜奔波,今日好不容易回宫修养半日,你还如此不识趣。”

    “什么!?”沈妉心险些跳起来。

    老道哈哈一笑,“丫头说的好,还是宋丫头知道体贴人,旁的人哟,明明是个丫头却像半个小子,可惜又没小子的本事,真是百无一用,百无一用哟。哎,陈老鬼怀宝不自知,也是瞎了眼。”

    “蔡老谬赞。”宋明月略有娇羞的垂下头,继续喝粥。

    沈妉心恶狠狠对着萝卜撒了一通气,仍是气难平,冷哼道:“若是皇后娘娘也赐我个劳什子监办,这案子我早就查个水落石出,不像某些人等,至今连个头绪也没有。”

    “哦?”宋明月朱唇轻扬,抬眸望来,“不若我去皇后娘娘那请示一番?”

    “别,我才不稀罕。”沈妉心抖着腿,昂着下巴,“要让本姑娘给你们干擦屁股的事儿,想的倒挺美。自个儿的烂摊子,自个儿留着收拾吧。”

    蔡寻已然有些熏醉,似将沈妉心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也懒得搭理。宋明月放下碗筷,好整以暇的擦了擦嘴,悠悠道:“这烂摊子虽不是由我而起,我亦责无旁贷,某些人乘了师父的蒙阴却恬不知耻,也不知是谁把事儿想美了。”

    见宋明月言罢便起身,沈妉心赶忙问道:“你上哪儿去?”

    宋明月头也不回的道:“自然是去歇息。”

    沈妉心撇了一眼倚在高椅上已安然酣睡过去的蔡寻,起身追了上去,一面道:“你要去我那屋睡?”

    宋明月驻步回身,嫣然笑道:“皇后娘娘有令,在案情尚未明了之前皆可来去自由,我乐意睡哪儿就睡哪儿,何况青墨院有三十六厢房,蔡老已同意任我挑选,难不成沈先生有异议?”

    沈妉心浑身一僵,宛如一根木墩杵在宋明月跟前,木纳的摇头,“不……不敢有。”

    唯一可以和小家碧玉升温情谊的途径被皇后娘娘和老蔡头儿联手一刀斩断了,沈妉心折回时愈想愈气,一把夺过蔡寻手中的酒壶,仰头就灌,可惜壶中早已空荡荡。

    她气愤的推了一把老道,幽怨道:“老蔡头儿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老道在梦中扣了扣鼻孔,打了一声鼾算做回应。沈妉心计上心来,拿着空酒壶在老道耳边晃了晃,轻声道:“要不徒儿再去给你拿一壶?”

    “可议……”老道砸吧着嘴。

    沈妉心骂骂咧咧的去,谄媚笑脸的回,比以往还蓬头的邋遢老道瞧见她手中的下酒小菜,浑浊的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明朗。

    “师父,您受累,吃点儿喝点儿?”沈妉心在老道耳边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