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潇挨了这么一桶冷水,浑身不爽,着急忙慌地换好衣服,继续牵马缓行。及至出镇,方才上马疾驰。当她策马赶到喇叭山下的时候,夜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山谷。幸运的是,月色明朗,星光柔和,越是入夜越是光华皎洁。

    这喇叭山从高空俯视,确是西窄东宽,形如一只大喇叭。吴潇潇来到山脚,刚停下脚步,准备把马拴在树上,然后独自进山。突然,又一支短箭射出,钉进她面前的树干。吴潇潇立即四处观望寻找,四周墨绿色的高山上泛着朦朦胧胧的轻雾,依旧没有任何人迹。

    她先是愤怒,扯下箭头上的纸条,心想这要是一不小心伤了我的马,定要他好看!冷静之后,却又不得不感叹此人不仅箭术高超,能暗夜射击而精准无误,来无影去无踪,实在狡猾,恐怕不好对付,自己需更加谨慎才是。

    短箭上依旧有信:“此处往东两百步后登顶,有一石洞,静候。”

    吴潇潇给马吃了树叶,喝了水,嘱咐它留在这儿等她回来。诸事完毕,才放心按照射箭人的指示向前走。到了山顶,果然看到有一个石洞。

    洞内比外面更加幽深阴暗,吴潇潇吹亮了火折子。她进洞之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时刻提防四面的杀机,出鞘的利剑在黑暗中带着寒凉的光。但直到石洞尽头,什么都没有发生,射箭人也没有现身。

    深夜的寒风呼啸,直灌入胸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立即止住了脚步。心里暗暗庆幸,到底万事还是小心为妙,方才若一时失足,岂不粉身碎骨?

    有人要杀我?吴潇潇神经一紧,骤然转身,长剑蓄力,直视前方。她感觉到,有人来了。

    片刻寂静,只见从洞里暗处走出一个身体消瘦,胡子半白的花甲老人,吴潇潇认出他是那天晚上陷害她和莫千采的船夫。

    他究竟是谁?前天布下天罗地网要困死我和莫千采,如今又费尽心机把我引到悬崖边上,差点让我命丧深谷,意欲何为?这几天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真想跟这臭老头子大干一架。

    “吴姑娘,想必已经认出我了。”老人阴沉沉地说道。他的声音低颤,仿佛阴魂索命,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悬崖之上令人毛骨悚然。

    “呸!”吴潇潇只觉得沾上晦气,一点儿也没被他的虚张声势给吓到,张口就骂,“不要脸的老东西!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找上门来了!告诉你,我今天在这儿把你杀了,尸体扔下悬崖喂秃鹫,明天就去掘你家祖坟,什么爹娘爷奶的咕噜咕噜全倒出来,上面的扑腾扑腾冒的黑烟都给你灭了!”她正义凛然的样子,简直鬼见了都要跑,“怎么?不服啊?不服来打我啊!姐姐正愁没个沙包练手呢!”

    其实吴潇潇并非不知道,老人武功高过自己数倍,这些话句句都可能会激怒他。但是如果不骂臭老头子一顿,她心里又堵得慌,一下没控制住,就豁出去了。要是莫千采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她这么任性。

    “怎么就是学不会稳重呢?”江镇饭馆,莫千采坐在吴潇潇下午坐过的方桌前,纤长的细手骨节分明,轻轻地摩挲着小箭头留下的印痕。店主端来一壶茶,放在桌子上,莫千采这才收回了飘渺的神思。

    “主人。”店主倒一杯茶放到莫千采面前。

    莫千采缓缓道:“怎么样?”

    店主卖了个关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谁知莫千采此刻根本没有猜谜的兴致:“别给我搞这套,说。”

    “好消息是,主人让我们打听吴姑娘的下落,有人看到她离开江镇,往东边的喇叭山去了。”

    “嗯。”莫千采的反应并不惊奇,因为喇叭山虽不是回益城的必经之路,但对于需要隐匿行踪的人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夜晚赶路危险,谁来保护她呢?小猫咪似的,就会装老虎。想到这里,莫千采还是放心不下吴潇潇,有些黯然地对店主说:“我答应送她回家,不能言而无信。”

    “明白。”店主早已心领神会,“另外一个坏消息是,前天设计谋害主人的船夫本已经找到,后来被他跑了。”

    “那就再找。”莫千采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一个门派的组织越庞大,产生叛徒的概率自然也就越高,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只不过这个家伙的胆子大一些罢了,“不用听他解释,直接杀了。”

    “是,但这不是最糟糕的。”店主犹豫了一会儿,“他逃到喇叭山那边去了。”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