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乐文学>仙侠小说>地府卑微日常 > 第245章 贰佰肆拾肆:“她很聪明,但她的心离我一去已是十三年。”
    长安十年,八月十一的一缕淡薄曙光远远在云层之中射入天穹,当今七皇子萧琢缨才从皇帝的寝宫内不徐不慢地踱了出来。他像是被这浩瀚磅礴的浓艳日色给一时盲蔽了茶色瞳子,微微抬手,唇边似笑非笑,喟叹一声如清风般散入尘埃之中。

    年迈的天子缓缓合上了被雷电惊骇住的眸子,陷入了梦魇之中。

    瑶姬用过了几碗药,已能勉强着寝衣由身侧的老人扶着去庭院内赏赏风光了。她面孔消瘦幽骇的厉害,原本便是秀美的尖俏下颌此时再观,只觉得已经清瘦到显美人骨的一角,宽大的清素寝衣被风撩蓬的直欲飞起成云帆似的,只能靠她那一把不坐便显现极其可怖如鞭的脊骨勉强撑着。

    她自知此次染病是自己一时大意,也懊悔过多时,孤影如枯花般静默歇息在庭院一侧长长的玉廊之间,体温渐渐趋于冰凉寒苦,也并无法子。人间的大夫顶多能够勉强治愈这一番的大半,却不能彻底的消根。

    瑶姬许久不曾出屋见过日头,满头柔顺似藻绿浮萍的青丝垂落至腰脊处,双眼受到灼痛,微微合了合,氤出一点清水的液体来,原本深艳如蔷薇的唇肉此时已是凋敝的雪白,起了一层薄薄的死皮。她许久也不曾说过话,这些禁锢着灵魂的日子里总是昏天黑地的睡,阳光不能穿透她屋内摆设的三扇蓬莱美人托鹤秀骨屏风,只是在那些镶嵌的翠艳猫石、灼烈榴石、澄蓝似波的宝珠上打出深厚的影子。

    她在梦里反复的望着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却始终不能够追上去,拽着他冷薄的绣花衣领、直视他那张曾经也叫她爱慕多年的俊秀面孔,如人间最无能的粗鄙泼妇一般,嘶哑竭力地倾诉自己所有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的这么决绝!你明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样的难过!

    她无法逼迫自己不这么将藏在心中的疑惑,如深海长久沉默压抑的蚌某一日再也受不住潮汐更迭,将日日夜夜的痛苦、无助、甚至是卑微爱恋于那一轮冰月的情爱都说出,燃成一场没有回头路的大火,最好将她烧死,将他也烧死,天地只有这一场的火。

    ——你知道那个孩子的命运。可你非但不去阻止,反而在我怨恨她到极致的时候哄骗我将她迎回,给了她短短两年的好脸色看。

    瑶姬愈发清瘦如小舟的两肩耸动着,大片大片斑驳悔恨的泪爬满了她整个清艳的面孔,又在她自己的白色裙裾上开成了一大片的泪花,很丑,但那是她流出的透明的血,悔恨的血。

    于她身后的不远处,润姑双眸湿润,轻轻的上前扶住瑶姬无助的肩头,温声道:“您是怎么了呢?”

    瑶姬疲惫地将面孔依托在润姑的衣襟处,鼻尖嗅着她身上淡淡丝丝的药香,终于无可避免地痛哭出声:“我有一个,很可爱很美丽的孩子……”

    润姑起初先是一愣,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很聪明,但她的心离我一去已是十三年。是我亲手断了她活下去的路,亲手送她去的烈火地狱,她还那么小……润姑,她还那么小,从未唤过我一声阿母。”

    廊上有秀美薄薄银纱似的花朵翩然而落,坠入那无助女子的鬓发之间,徐徐滑落,冷香逸散。

    那苍老的姑娘闻言,却是将身躯一僵,而后才缓缓的道:“……日后,总会有时间的,一切都会的。”

    她没能看见与听见,怀畔兀自抵唇渗出血意的女子单薄的身子垂了原本骄傲的骨脊,吐露了一句茫然的话语,却在成句的刹那被满天的天风狠辣夺去,再不复音。

    “可……她已经没有了未来,是我杀的她。”

    江迟最近当人,打太阳倍儿亮的时候就特别像个人一样,不惹事不作妖,不杀人不放火,老老实实的蹲在自己的狗窝当安静如鸡的倍儿没存在感的二小姐。

    但有些事情,不是江迟自己想不作妖,他就真的不来祸害江迟的。

    一般这种,江迟都直白且热情的称呼为纯属闲的没事吃撑了还便秘的神经病,就是大神经病。

    她自从脱离了萧宜所属的魔地,除却来洛阳时杀过青鹤使的那一番,她就一直挺老实的,人不犯贱她也就不贱别人,真的。

    但是江宴真特娘的不信,青女也不信,最近的江宴好像挨雷劈了一样,异常的安静。江迟掐指一算,非常不对劲,这不是她那个神经病姐姐的性格,再联想一番萧宜给的提醒,雪白小虎牙磨的溜光锐亮的,恶狠狠的咬掉一口橘子皮。

    另一个让她恨的牙倍儿亮的世子殿下最近也是安静的诡异,就像是他跟江宴说好了一样,但这又不像传说中生吞活剥二十个鸽子的世子殿下能干的事儿,她就越来的越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