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派了众多高手护卫着,将一行人送到了两国交境,说了几句体面话,恰当的表达了一下立场,最后赏了个悲悯的眼神儿给囚车里那半死不活的大皇子,便告辞了。

    托这大乾未来国君的福,一路上,御医都用上好的药材吊着他的命,有专人看守,嘴里塞着布头,绝不给他咬舌自尽的机会。没到京城、没将他折腾个够本之前,是不会叫他死的。

    许流深克制着想要讨几箱高丽王宫里御厨做的辣白菜的冲动,端稳了演技在边境缅怀了一下“客死异乡”的叶眉,还恰如其分的落了泪,嘴上如泣如诉的对着虚构出来的叶眉柔声道安息,心里挥着小手绢对那古早味高丽皇家辣白菜大声说拜拜。

    一路上遇到几场大雪,紧赶慢赶也还是耽搁了行程,大年二十八了,他们一行人也才走了半程。

    这年注定是没法回去过了,叶枢果断决定在落脚点过完除夕再走,刚好也叫队伍休整三几日。

    许流深没有丝毫不悦,甚至有点开心,这时节若是在皇宫,想必她又是一早开始操办宫廷春晚了,相较之下,在这丹城不必那样大张旗鼓的追求场面,也更有她概念里的年味儿。

    京城里已经收到他们报平安的消息,许知守放下心来才将实情告诉了苏蕴,惹得夫人心疼得掉了几天泪,叫他睡了半个月的书房,想叫许光尘去劝劝,只换来儿子沉着脸一句——“爹,活该。”

    宝莲和同辛承担了安排年夜饭和各种采买的任务,宝莲心细又机灵,事无巨细的将活儿安排下去,效率极高,同辛虽然对这些不开窍,但胜在听话,指哪打哪,短短时间,两人也操持着将这除夕夜安排的有模有样。

    许流深瞧着宝莲这几个月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沉稳,也更有主意了。她也是后来才得知,就在她昏迷的那一天一夜里,小丫头哭的眼睛都肿了,说什么都不睡,做了她最爱吃的几道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就想着她一醒来第一时间能吃上。

    “最后那饭菜已经热得没法儿看了,都糊了,你这忠心耿耿的小丫鬟非要重新做,最后是叫同辛捏了穴道,才勉强送去睡了会儿。”叶枢浅笑着告诉她。

    她看着宝莲的背影,眼眶有些热。小丫头是她来到这世界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那双水灵通透满含关切的杏眼,给了她初来乍到满心忐忑时的最大善意。

    许流深拉拉自家男人的袖子,指着同辛颇为嫌弃,“你那小跟班,虽然功夫是还不错,但是有点脑子不灵光的样子。”

    “所以呢?”男人好整以暇的问。

    “那他确实对你很忠心的嘛,所以我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许流深笑着眨眨眼,朝着宝莲抬抬下巴。

    进入大乾界后,大家都觉着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松松,于是这顿年夜饭吃得轻松愉悦,酒意正浓时,不知是个谁带头唱开了,很快把气氛搞起来。

    同辛作为侍卫统领,手下难得逮到机会拉他痛饮一番,宝莲不时隔着桌子给他递眼神儿,那二傻子喝得满面红光,最后只剩看着小丫头咧嘴直笑。

    大伙儿自动自发的贡献了自己的看家才艺,唱戏的舞剑的变戏法儿的都有,有蛮力的给大家表演怎样徒手举起八个人,嘴巴大的展示如何把自己的拳头吞进嘴。

    果然高手在民间。

    许流深一时技痒,耐不住旁人撺掇,笑笑的说,就给大家唱个歌吧。

    周遭声音瞬时低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妃身上。

    她一开口,清凉如月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涌出山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大家同时静默了一会儿,都是离家几个月的人,这种团圆时刻难免惦念起京城里的家人,转而又不约而同的拍起了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