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她承了他一个情。】

    风束被风雩押到燕纵面前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拒绝的。

    夜晚的客栈房间很昏暗,油灯微弱的火焰随着开门的动作摇曳了片刻,但躺在床上的燕纵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一旦入了道,便能引纳灵气锤锻己身,锤锻到一定的程度时便能跳脱束缚,特别是到了燕纵这个阶层。所以,按照道理来说,燕纵他是不需要睡眠的,他应该在风雩闯进门的那一刻就抓着雪名剑拔地而起。

    要不是他现在呼吸平稳有度,风束倒更愿意相信他是被人.干翻趟下了。

    风雩看得出风束的不太愿意,这个长得很像她妹妹的人跟他妹妹一个样,都不是太难懂的人,毕竟她的神情都写在脸上,脚下还一步三停,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如果在平时,风雩或许会看在这张脸上,表现的足够耐心一些,但此时此刻他等了五百年。五百年来他将自己隔绝在极北之地,独自面对狂风暴雪,支撑他一路走下来的便是给死去的妹妹一份公道,他等得太久太久,如今真相一步之遥,触手可及,他怎么能不着急?

    他指着已经陷入沉眠的燕纵,语气森冷:“你在剑宗是依托燕纵才得以生存修道,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燕纵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风束:“……”讲道理不是太想。

    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不,不是,等等,你们怎么都认定燕纵的心上人就是她自己……

    “我看你对衍天宗的阵术有所了解,便应当知道入梦一事需尽心竭力,一切都要围绕沉入梦境中的人,若非如此,我也用不着你。”

    风束:“……”

    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并非都要一个沉眠者不设防的引子,其实硬闯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会危险得多,稍有不慎便会给沉眠者带去不可磨灭的损伤,轻则心魔顿生,重则神识尽毁。

    她大哥不想硬闯,或许心里还是有几分记挂当年并肩而战的友谊的。典型的口是心非,老毛病了。她小的时候闯祸还不服管教被罚跪祖祠,风雩气急了也常说不许任何人给送吃的喝的,结果没小半天就嘱托旁的师姐妹偷偷摸摸地送。

    风雩以为她小,糊弄她不知道,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们这些入了道的修仙侠士,总觉得世人都跟他们一样寿命恒昌,觉得人生的所有生长路线就应该漫长无比,但并不是。不需要耗费光阴炼化灵气的普通人们,百十来年的时间,少年时光稍纵即逝,成长总是很快的。

    风雩见风束不肯松口答应,道:“别的不说,燕纵是你师尊吧?”

    风束低头想了想,她现在确实只有燕纵亲传弟子这唯一一个身份,于是点头。

    风雩又道:“那你可知燕纵为何明知这一些都是虚妄,还放任自己沉沦?”不等风束思考,他便即刻揭开答案。“因为这里有风束。只要有风束在,他就不愿意离开,如果你不去将他沉沦的梦境过一遍,打开死结,他便会永远沉沦在此处,直到油尽灯枯。”

    风束:“……”

    窗外吹过一阵夜风,桌上的油灯晃了晃,床榻上的燕纵无知无觉,昏黄的光映照在他的眉眼上,久病不治的苍白神色仿佛被渡上一层光。不知怎的,风束突然想起燕纵房间里被长寿灯包围住的她的棺椁以及棺椁上用心头血描出来的聚魂法阵。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认真想过燕纵为什么非要复活她。在她的记忆里,燕纵如同垂眉俯视人间的冷漠神祇,万物在他眼底都只是清一色的生命。她乍一眼看见聚魂阵时她能想到的是,燕纵费尽心力复活她,只是为了挽救自己人生中唯一的过错。

    但这本质上也不是他一人的过错。

    如今,风雩告知她,真实的过往其实和她的记忆并不相符。这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为燕纵付出过什么,她以为的自己喂了狗的一腔真心都只是幻觉,但燕纵真实地用尽全力复活了她。有恩当报,她承了他一个情,确实也应当去为他解开这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