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圣宮。

    太后一袭红衣,金珠玉翠插满了头顶。她精心地摘剪着瓶花尊中的夜里红,仿佛对待初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

    入宫几十载,她最爱的是花,最爱她的也是花。

    她是从来不靠人的。后宫之中,人才是最靠不住的。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种种经历,太后轻轻牵了牵嘴角,带着点胜利者的味道。

    “小宝贝,只有你们愿意都陪着哀家。知冷知热的,比人强。”她头也不回,随口问新来的宫女,“留香,你说是不是啊?”

    突觉身后无人应答,她转过身来,留香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后却自然地很,微微一笑:“皇帝来了。”

    “给母后请安。”男子拱手低眉,目光却从始至终未离开过妇人,“儿臣拜见母后。”

    “听闻最近皇帝政事繁忙,得空该多休息,没事就不用过来走动了。”她摆弄着花茎,语气不咸不淡。

    “再忙也该来看望母后,这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太后瞥了一眼,神情缓和了些,又道:“最近战事如何了?窦总兵都回京这么久了,燕西侯还没个信儿,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李封炎沉默了一会儿,才接话:“西边战事,就不劳母后费心了,儿臣自有决断。”

    妇人的手一顿,更添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意味,“皇帝到底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李封炎面不改色:“是母后教导的好。”

    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把剪刀往桌上一拍,“哀家可教导你怎么折磨人了?”

    “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哀家看你倒是明白得很!”太后质问,“李婕妤怎的被发配到了下奴司?你都没同哀家商量过。”

    大殿中是死一样的寂静,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太后连正眼也不瞧,自顾自摸着花,等着他像往常一样低头认错。

    年轻的帝王终于抬起头,薄唇扯起淡淡的笑:“儿臣惹母后生气了?”

    “李柳儿秽乱后宫,根据大肃律法,应当发配至下奴司。儿臣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丝毫没有插手,完全是按照律法决定的。”

    “母后这般恼怒,到底是为侄女鸣不平,还是对儿臣脱离掌控的不甘心?”

    太后猛然回过头,凤眼凌厉地来回扫着,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这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是在她的□□下一步步继承大统的,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哀家觉着,是皇帝太过劳累,晕了脑子,才会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