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斜靠着的楚归对着那碗黑汤一脸苦瓜相。

    七补汤还是难喝到爆炸,他甚至觉得这于他而言,实在堪比一桩酷刑,每每喝到嘴里的感觉,都会令他猛地生出毁灭世界的冲动。

    可又能怎么办呢,身旁人眼碌碌的盯着,想起过两天就要做的事情,拒绝什么的,根本说不出口了。

    极缓慢极抗拒的抿了一小口后,抑制着胃液上涌的感觉,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眼一闭,整碗闷了下去。

    咽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呛到干咳了两声,他急切间坐直了身体方便顺气,可忽然又皱了眉,迅速挪了屁股重新歪倒在榻旁。

    萧祈带了些笑意,靠近接住瓷碗放于一边,回过身来轻轻替人拍了拍背,又顺势向下缓缓揉着腰,揉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你这几日是怎的了?主动的都快不像你了,姿势花样又多又……来日方长,还是先顾忌些身体吧。”

    要是以往听到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楚归只怕早就动了拳头,将某只嘚瑟的大尾巴狼胖揍一顿,此时的他,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情,略略瞪过一下就已了事,甚至闭了眼,不想再看见那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已做出了决定,上元灯节行动夜,目标,萧祉。

    出手的地点与进退的线路此刻在他脑中来回推敲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也预演一遍,可即使最最顺利的情况下,能够一击即中并全身而退的机会,怎么也够不上五成,也就是说,这是他史无前例,在连一半几率都达不到的情况下就已做了出手的决定。

    之所以这样仓促,究其根本,身体病症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心理负担越来越重的原因。

    再不动手,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这安乐窝里,会因越来越深的感情与牵挂,彻底失了出手的勇气。

    至于目标二选一的理由也很简单,要说最终的元凶,只可能是萧祉,若不然,他压根没理由与江淮仁一起出现在云州州牧府,后者多半是他与蒋钦之间联系桥梁罢了,如果时间只允许他选择其一,结果必是毫无疑问的。

    感应到持续在腰上揉捏的手,他静静回了一句:“确实过分了些,那你回书房睡,让我歇上两天,我可不想后日进宫看花灯,被别人当成笑话看。”

    身旁人却有些不太乐意:“怎么又撵我走,不碰你就是,还非得赶到书房?”

    楚归低笑了一声,抬手在人下巴上摩挲两下:“是怕我忍不住要碰你!行了吧?”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萧祈,仔细看看这人倦极的模样,终于不甘不愿的点了头。

    两日后的傍晚,安王车驾缓缓驶入了定鼎城。

    今日不比往日,入城的各路车马十分密集,各个宫门的搜查也是分外严格,就连萧祈的王辇,也只能依着顺序排队前行,还有禁卫上前行过礼,开了车门略略看过两次。

    他怕楚归会有些不耐烦,解释道:“今天入宫繁琐了些,你担待着点,这是定鼎城全年之中人最多的一天了,自父皇当年为了讨母后开心,在御花园设下这灯节以来,皇兄也将这个花活儿延续下来,还整治得一年比一年声势浩大,从大前年开始,已经是满城皆灯的地步。

    巨型的灯楼造景至少十到十五处,小的零散的更是随处可见,这也算是外六围唯一开放的一天,凡是有官职在身的,都可携家眷前来观灯,亦能凸显盛世承平,以及与民同乐的浩荡皇恩。”

    楚归将袖袍向上扯了扯,彻底盖住自己的右手,脸上带着笑,“嗯,知道的,我也闻名很久了,今晚终于可以一饱眼福。”

    马车缓慢的行进中,快到戌时了,终于到了慈晖宫大门口,萧祈同楚归一起下了车,略等待了一小会儿,便迎上了太后的肩舆,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往了御花园。

    走一路,看一路,就算以楚归这个穿越客的身份来看,这些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各式宫灯也是相当精致绚丽的了,只是他映照着万千灯辉的眼眸中,其余尽都化了虚影,搜寻目标人物才是他此时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