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手,是因为救你而丢的。”

    这种话,从一个已婚妇人的口中说出,是托娅能说的,最过火、最露骨的情话。

    “为什么,你以为我Si了吗?”扎布苏顺势吞下她的泪水。

    还好,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托娅用袖子飞快拭去泪水,将含情的眼凝成冰霜:“对……对呀,那么久没有给我写信,我真的以为你Si了。”

    扎布苏刚刚捕捉到的一丝温热再次逃去如飞,无影无踪,托娅又恢复了大人似的冷静、母亲般的的持重,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双鹿眼,却无法洞穿她心里的秘密。

    殊不知她最深的秘密已经被自己口无遮拦的nV儿泄露出去,在他没听到的地方悄悄响起。

    “我一个人去醒醒酒。”扎布苏抬眼望着今夜的夜空,星河璀璨,而他只有满目空洞和绝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衣摆上沾着蓬乱的杂草。他佝偻着背,仿佛一个已步入暮年的人,踉跄着向着草原尽头走去,像奔赴一场盛大的寂寞。

    这样惨伤的背影,像利刃一样脔割着托娅的心,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滑向颓靡,包括她最威武的大哥,她不忍多看,偏过头去,风轻云淡地轻呼道:“大哥!早点回来!”

    七年光Y如流水,物是人非,托娅早已脱胎换骨,向下生长的Y暗根系早已自行断裂,只有扎布苏一人紧抓不放,像一只攫住梢头,不肯离去的鸟儿,直到成为g尸,经冬复春,熬成了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塑,在风中屹立,可悲又可怜。

    巴拉根河上,牛r般的雾气蒸腾而起,笼罩着翠绿的芦苇荡,乌珠穆沁的年轻男nV在这里欢Ai,幕天席地,紧抓地皮,草丛起伏,肌肤上沾上沁凉的露水,就像当年的扎布苏和托娅。这两个名字,只有和过去联系在一起,才能真正地相提并论,而在今日,决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暧昧。

    托娅信手投了一块石头,瞬间激起幽暗的漩涡,石头渐渐汩没,沉于河底。七年里,这条巴拉根河就是她对哈素海的最好替代,就像她总能从牧仁的温柔里看到扎布苏一样。

    她实在是一个卑鄙而歹毒的nV人,披着羔羊的外皮,明明心怀鬼胎,还要装作柔情似水,抚养1uaNlUn的种子,成为富贵家族的贤惠夫人,享无边荣华,却眼睁睁看着扎布苏颠沛,沦为残废。

    可恶,实在可恶。可她又打心底里畏惧神明,生怕诅咒有一天会降临。

    牧仁来到她身畔,洞穿了她的心事:“你不要和大哥赌气了,他的人生大事就让他做主,或许在他看来,人生大事根本就不是娶妻生子这档子事。”

    托娅垂头,折断一根芦苇杆:“他像一头倔驴,永远都那个样子,谁的话也不听,只愿意一意孤行。”

    牧仁沉思了一会儿:“我说一件事,你能不能就不会这么生他的气了?”

    托娅长吁一口气:“我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无能为力。”

    “大哥的手,是因为救你而丢的,当时他带着特木尔和朝鲁上山偷袭那群西凉响马贼被抓住,贼首b他砍掉自己的手换你一命,他二话不说自己斩断了右手,这一砍并不是徒劳的,为我们家军进山争取了不少时间,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得知道,你大哥……”牧仁望着黯然神伤的托娅,忽地住了口。

    托娅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她掩口失笑,又骤然悔痛,想起那碗口般、一刀两断的刀疤,抑制不住地低声饮泣。

    牧仁万分后悔,没有保守好这个秘密:“托娅,你……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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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布苏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托娅的眼睛肿得像两个寿桃,只好戴上面纱,四处打听他的下落,索绰罗家的人说,他半夜里借走了一匹马,说自己要回敕勒川看看。

    午后,扎布苏终于骑着一匹健壮的乌珠穆沁白马到了敕勒川,荣归故里吗?不,他已然一身伤残;狼狈返乡吗?他其实是个民族英雄了。

    敕勒川上寒去雁北飞,正展露着夏季最富生机的景象,草原上的黑麦草、苜蓿、紫云英汇成一片翠绿的海洋,地平线上正升起不落的太yAn,扎布苏张开双臂,尽情地呼x1着这新鲜的、熟悉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