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的生父是星盟的元帅凯文·塞西尔。

    从懂事起,他就住在星盟的元帅府邸,既没有正式的名字,也没有正式的身份,宅邸内来往的佣人称呼他为少爷,每周都会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对他进行体检,严肃的家庭教师无时不刻都在给他灌输超出他年龄的知识,就连平时接触的图画书本也无一不是高深晦涩的名家名作。

    ——显然,这种独树一帜的教育方式就不是给一般孩子准备的,而事实上楚律也的确不是一般孩子。

    在他刚刚会爬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趁人不在时,自己熟练地打开儿童围栏到处溜达、垫着抱枕爬到桌子上偷吃剩下的芒果泥糊糊、以及在保姆查看监控发现不对时就作势要咬人等等。

    后来甚至还发展出了能够通过蛛丝马迹避开佣人的视线摸到后厨,寻觅到柜子里藏的两斤海苔肉松卷的技能,并且通过这次事件后还意外地觉醒了惊人的语言天赋,人生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就吐字清晰、逻辑通顺,对着给他打吊针的护士泪眼婆娑地摆手道:

    “我再也不吃海苔肉松卷了。”

    总而言之,元帅府邸的教育团队提到这孩子时都无不啧啧称奇,虽然这种神奇并不是塞西尔元帅本人期望的那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没看出他跟那些乳臭未乾、整天流着口水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书房里,某日风尘仆仆归来的塞西尔揉着太阳穴,将一沓记录着楚律每天琐碎日常的文件摔在桌面上:“别提黑暗哨兵了,他的身体素质根本连一般幼年哨兵的平均水平都达不到!以后这种小儿科的数据用不着再拿给我看,直接删除了吧!”

    一大群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只有坐在凳子上正在晃荡着双腿、埋头啃甜瓜的楚律忽然仰起脸,跟刚睡醒似的到处问:“山竹?什么山竹?”

    塞西尔:“………”

    从那以后,随着楚律年岁的增长,不知是不是塞西尔已经认清了他资质平庸的事实,往日对他施加的那些管教便越发松散起来,楚律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闲,每每趁塞西尔不在时,他就会在那些懒得搭理他的佣人眼皮子底下溜出元帅府,然后跑到僻静的地方去实验他的小秘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年幼又能吃的楚律发现,他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最开始的时候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比如梦到早餐里的培根特别咸之类很模糊微小的片段,有时醒来他就忘了,直到某次这种场景在现实中上演,他才会恍然记起自己曾经梦到过这种场景。

    随后就是无意中察觉到自己的言语有神奇的魔力,楚律常常靠这个获取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奢侈,不过在引起管家的疑虑后,他就不敢再尝试了,而且也并不是每句话都管用,楚律发现那些简短明确的字句更加有效,而越是复杂的指令就越是会消耗他更多的精力。

    有次来找塞西尔汇报军情的哨兵军官对他产生了怀疑,楚律紧张之下便迫不得已地去尝试抹掉他短暂的记忆,结果虽然成功了,但他转身回到房间便晕倒在床上,甚至直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还仍旧头痛欲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塞西尔对他失望后,元帅府邸那些总是把他围得密不通风的团队便撤走了,佣人们除了照顾他最基本的需求也从不理会他,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窝在房里的时间过久。

    但经历了这次有惊无险后,楚律就不想再用他神奇的魔法了。

    郁郁寡欢了一阵子,就在一个阴雨天,因为怕疼而不想再当世界中心的楚律触景生情,翻出一块小手帕包起他刚掉落的乳牙,然后撑着小伞出门来到后山,把包着乳牙的手帕埋到土里,再立了块小木牌,上书:“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此代表他埋葬辉煌过去,从此金盆洗手

    归隐山林的决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回程的路上,他的向导性毫无征兆地觉醒了。

    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吸引来了发狂躁中的游荡哨兵,楚律脑袋昏沉,对即将袭来的危险毫无警觉,陡然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狠狠掼在地上,紧接着阴影笼罩上来,哨兵赤红的双眼与身躯上传来的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惊慌挣扎中楚律脱口而出一连串尖锐的词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说出了什么指令,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地上已经是哨兵失去声息的身躯,对方头部残留着因自残撞墙而留下的模糊伤口,血迹顺着雨滴汇聚流淌的方向蜿蜒了很长……很长……

    最后是塞西尔的人将他接回去的,那群曾经总围着他打转的白大褂又回来了,元帅府因为他陷入了热烈的讨论氛围中,但楚律却始终无动于衷,他呆若木鸡地注视着空气,任由那些人摆弄着他,一点也不敢想也不敢问那个哨兵最后怎么了,直到凯文·塞西尔回来。

    楚律就像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猛然抬起头,期期艾艾地望着这个在自己生命中总是缺席的父亲,他渴望从他那获得一点温暖,渴望有人来告诉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份不由他控制的能力,但高大的男人匆忙而阴沉地自他面前走过,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