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杨鬼魂的故事很简单，我在教导神仙正确恋爱观的课本上，能找出十段差不多的仙凡恋开头。不过能出现在这里面的，多半没有好结果。
神仙意外落难，变回真身，被善良淳朴的凡人捡到，悉心照料。神仙寂寞久了，开始动心，要么暗中照拂，要么制造机会介绍自己人形出来见面。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亲也定了孩子也有了，神仙天上一堆事得回去处理了，不可抗力让两人必须分开。
后面的结局无非三种。一是神仙回来发现凡人身亡，苦寻转世，世世代代纠缠。二是神仙把凡人带上天界，普遍熬不过百年，这凡人就受不了了。三是神仙死了，凡人苦苦等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
何必呢。
我和他的故事停留在悉心照料这一步，或许还得再往前点算，毕竟他照料的不算太好。
四百五十年前，我和雁望霆打赌，赌封印在棘川的异兽渺尘共有多少只红眼睛。结果是我俩都没猜对，还因为私闯禁地被老帝君揪了回来。
论律当罚，且渺尘被我们激怒，必须要重新加固封印。我想着，雁望霆的师尊冷面无情，他定比我难熬。于是便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我先当众挨了二十板子，再一瘸一拐地被押解去禁地善后。
法力和鲜血不要钱似的往外送，内丹急速旋转瓦解，镇压结界上爬满了金红交织的纹路。待霓光重现，渺尘饮恨长啸，再度沉沉睡去的时，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终是力竭体虚，我降回手腕粗细的一条小龙，向后摇晃，坠落九霄，看押我的天兵也没能抓住。
我径直摔在了常山最高的杨树尖上，前爪脱臼，又让树枝捅进了肚子。龙鳞沾血变得滑溜溜的，我什么都没做就粗溜了下来，脑子里山崩地裂，神志不清。
吾命休矣。
六十五
“吃肉。”
我缓缓睁开眼睛，浑身酸疼，像被赑屃壳碾过一般。眼前是模糊的橘红光班，很暖和，让人放松许多。我艰难地呼出大团的冷气，肺在出血，腥味从鼻腔窜到喉管。
“多谢。”我全身只有脖子能动，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没力气吃东西，就不浪费了。让我躺一躺，就会好的。”
烤焦的兔肉又往我面前递了递，只碰一下就簌簌掉渣。
“你是蛇还是蜥蜴？”那人又往我们之间的火堆里填了半块硬木。火光涌起，在他脸上形成朱红蓝灰的分界线。“无所谓，反正都能吃兔子。”
我刚想为自己辩护一下，又觉得还是别给龙族丢脸了，装装妖族好了。于是正色说：“吾是，长尾黑蜥。人类，你救了吾，想要什么？”
男人轻笑，说道：“我要荣华富贵，仙家能给吗。”
“能。”
我把用来修复身体的法力停了停，不顾剧痛，转为生成掌心里凡人用的金块。
男人骂了句脏话，把兔子肉往地上一扔，赶紧赶了过来。他扯了自己的袖子，按在我皮开肉绽，汩汩流血的小腹上，“快停下，你不要命了！”
真是奇怪的凡人。